背井离乡以来白云最难过的一天,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将来的命运,她突然感到害怕了。
当哥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哥哥的反应也绝不亚于白云:
“这是什么道理,人还有没有一点自由了。”
“农村人跟我们不一样,入乡随俗,我们要尊重人家的观念,春花爸爸那么想,说明这是本地大多数人的想法,你们以后就不要再去找春花让她为难了。”
白云妈妈耐心地劝解着孩子们,孩子们当然觉得愤愤不平。这事给白云家掀起了一波涟漪,白云的父母也更加为孩子们的将来着急了。
“要不你写信找找人,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再回去,我们在这里待一辈子没关系,孩子们可怎么办?白杨一个男孩子还好办,读完书出来就当老师,白云将来可怎么办?让她找个农民嫁了?食堂的饭越来越清,连肚子也吃不饱,难道等着都饿死在这里。”
晚上白云妈妈忧心忡忡地小声对她爸爸说。
“那就试试吧,如果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把白云弄回去,多写几封信托靠托靠亲戚们,看谁帮得上多跑跑。”
“回北京可不是小事,哪里说帮就能帮得上的。”
“你看还是跟老领导服个软,说说好话。”
“我们现在户口都过来了,除非我们调回去,孩子们单独没可能回去。”
心灰意冷的白云父母开始私底下又为了调回北京忙碌起来。忍饥挨饿的日子已经让白云妈妈的忍耐到了极限,原本担心父母牵挂而报喜不报忧的她们,如今把一家人在乡下的实情如实相告,请求兄弟姐妹们想想办法至少先把白云弄回去。白云爸爸也想给原单位领导写封求助信,可白云妈妈不让,“他们知道了我们的情况只会看笑话,马上全厂都知道了,与其找他们我宁可不回去。”
白云爸爸只好作罢。
白杨知道春花因为自己挨了打,想去看看春花却怕又给她添麻烦,他不知春花怎样了,左思右想都觉得对不起春花,便万分歉疚地写了封信让白云捎给春花。春花收到白杨洋洋洒洒的四页信后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又一遍,她冰冷的心随着白杨激愤的笔墨心潮起伏,热血渐渐贯通了她的全身,把她要死的心又焐活了。
“我们要在党的红旗照耀下,砸烂封建思想的桎梏,做一个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新青年。”
春花觉得,白杨的话像一束黑暗中的火炬,照亮了她的心膛。她从毡底下拿出写给妈妈的遗书,悄悄把它点了,她静静地望着那句开头“妈,我不想活了……”,和沾满她泪水的短短的几行字,火焰把那些字卷起来欢快地吞噬了,她把白杨写给她的信藏在了原本藏遗书的毡底下。
春花长这么大,她连一个可以锁起来储藏秘密的抽屉都没有,她只能把炕脚头的毡底下当成掩藏她心事的处所,她不记得这是她写的第几封遗书了。此刻她的遗书被那欢腾的火苗化作灰烬,她把白杨的信藏在了她从前藏遗书的地方。她突然觉得这应该是一种象征,像是她不该去死,该继续活在这世上的一种隐喻。她从白杨的信里读懂了白杨对她的关心和担忧,白杨说他一定会帮她摆脱这个家庭,让她走上一条没有禁锢的自由美好的道路。春花不太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一条路,可他相信白杨的决心。她想那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呢,她漆黑一团的心里突然闯进来一束亮光,她想也许她也还活得下去。
春花的命运牵动着白云兄妹的心,哥哥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,觉得应该能帮春花把她从她爸爸的“魔爪”下解放出来。
“白云的课本借给春花,我们帮她一起学习,让她后年也考初师,听说往后要在各生产大队也增设好多民办小学,到时候缺很多老师。现在考的都不难,招生条件也比较宽。”
白云对哥哥的提议万分赞同,不管春花考不考,白云也只能走这条路,才能免于一辈子成为一个农民。白云把哥哥的信偷偷交给春花,并把哥哥叫她自学,后年考初师的意思告诉春花。白云看到春花眼里闪过一抹惊喜的亮光,但随即就垂眼暗淡下来:
“我是家里的老大,家里没劳力不让我上学。”
“我哥说我和我哥有时间就教你学习,你可以抽空在家学。”白云着急地说。
春花咬着嘴唇低头沉默了半天才说,“就算我考上也没有学费去上。”
白云的心也凉了,她也不知道春花的学费到时该怎么办。
春花默默地想了想象是下了决心似的说:“那等冬天农闲了我们去园艺场搞副业。”
“这里还有搞副业的地方啊?一天能挣多少钱?”
“南山根儿的园艺场里有很多活做,大人一天五毛,学生三毛,我现在不是学生了,应该会给五毛。”
如此,白云算完成了一件哥哥交给她的大事。
白杨的信打消了春花去跳黄河的念头,它像是从天而降的玉皇大帝一样,把瘫伏在地上的春花提溜了起来,使她好像脱胎换骨,发现人生还有希望。春花觉得这或许是神的旨意,那种起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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